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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卷释名

本小说的卷名都是借用《易经》里的象辞,但也会略有修改。

如第一卷的卷名是“潜龙在渊”,其实是将“潜龙勿用”和“或跃在渊”合二为一,因为这一卷里的李世民还只是一条“潜龙”,而且是“潜伏”在父亲李渊的身边。

第二卷“见龙在田”描写李世民开始深深地卷入隋末的战争之中,其军事才华被人所见。第三卷名为“亢龙有悔”描写李世民主持的三场灭亡西秦的战争,因为其中第二场是大败,是他一生之中唯一的败仗,所以用“悔”字表达他对这场败仗的痛悔之情。

第四卷是“龙战于野”,描写李世民主持的先后灭亡刘武周的定杨军、王世充郑国窦建德夏国这三场唐初最重要的统一战争。

第五卷以“飞龙在天”命名,主要是描写李世民争夺太子之位的宫廷斗争,因为最终结局是他成功登上天子之位,所以如此命名。

第I卷潜龙在渊

第1章无名

隋仁寿四年,岐州郊外。

已是炎夏的时分,但在这林荫茂密的山野之上,人们浑然不觉夏日的酷烈,倒是阳光普照着烂漫的花草散发出清幽的泥土气息,凉爽的山风拂面而来,是说不出的畅快。

山间一片开宽的空地上,两个妇人闲散地聊着天,身边围着一堆少年与孩子,他们或者也是坐着聊天,或者奔跑嬉戏,好一幅乐也融融的景象

然而,在这一堆欢乐的人群之外,远远的却坐着一个孤零零的男孩,背对着众人,冷冷地遥望着远方云封雾锁的山林深处。他独自一个远离众人,小小的背影显得格外的落寞孤清他脸上的神色森冷阴沉,更是与他的年纪大不相称。他那眼神幽深,又似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透他内心转着些什么念头。

他就这样孤独一人默默无言的坐着,直到听见身后响起“嗒嗒嗒”的细碎的脚步声。他猛一回头,却见一个比自己年纪更小的孩子正向这边走来。他仍是冷冷地看着那小孩,看着他走到自己身前,张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己。

忽然,他粗鲁地大喝一声:“看什么看?滚开!”

他这一声怒喝,声音极大,立时把那两个聊天妇人那边的人都惊动了。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转头往他这边看来。

其中一个妇人连忙站起来,飞奔到这两个孩子身边,俯身抱住那年纪更小的小孩,一边向他意示安慰,一边就申斥面前的男孩,道:“君集,你又在发你的什么臭脾气了?李家二郎又没招你惹你,你干嘛一开口就凶他?”原来她就是那个叫君集的男孩的母亲。

另外那个妇人也走了过来,却是温言的道:“姐姐别急着就骂君集,是我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这里,没人陪他玩,才叫我儿子过来跟他说说话的。不过也许君集是想一个人清静一下吧,倒是我儿子打扰他了。”

君集的母亲道:“他哪里是喜欢什么清静?这死小子从来就是这样孤僻古怪的性子,谁受得了他?哪会有人愿意跟他说话玩闹?我刚才坐在那边,远远的都看得清清楚楚了,二郎还没开口跟他说一句话,他就已经在那里骂人了,这关二郎打扰了他什么事?"那小孩的母亲转头望向自己的儿子,问:“儿子,你还要不要跟君集哥说话?"

君集的母亲以为那小孩必定是要摇头的了,谁知却见他明确无误地点了点头,道:“要。她不觉愕然,只好放开了那小孩,转头看着男孩,告诚他道:“你不要再凶二郎啦!那叫君集的男孩负气的扭过头去,只在鼻孔里“哼”出一声,一副桀骜不驯之态,气得他母亲举手就想揍他。小孩的母亲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笑道:“好了好了,小孩子之间以吵嘴也是常有的事,我们大人就不必掺和在里面,由得他们在这里玩耍吧,我们还是回去那

边坐着说我们的事儿。”说着就拉开了君集的母亲。 君集等母亲走远了,才转回头向着那小孩,却仍是一副恶狠狠的姿态,低声道:“你有

什么话要说就赶快说完了滚蛋,别烦你少爷我。 那小孩却在他身前盘腿坐了下来,竟是摆出一副要跟他促膝长谈的架势,道:“你为什

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跟大家一起玩?"

“为什么我要跟他们这帮蠢货混在一起玩?"

“哦,原来是你不要跟他们一起玩,不是他们不要跟你一起玩吗?"

这话刺到了君集的痛处,他几乎又想冲着那小孩大吼大叫,可是一瞥眼间,看见自己的母亲虽然坐在远处,却仍是一直紧紧地盯着这边,显然是担心着自己又会凶这小孩。他只好忍下满腔的怒火,故意学着那小孩的神情,张着双眼往他身上上下的打量,问:“你这多管闲事的小鬼是谁?”

“我是李家的二郎。”

“我当然知道你是李家的二郎,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这回答完全出乎君集的意料之外,他不觉呆了一呆,道:“什么?你没有名字?”“是啊。我父母一直还没有给我起名字哩。”

君集又再上下打量了一次这小孩,这回却不是故意模仿对方的动作,而是真的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问:“你都多大了啊?"

“去年冬天刚过了四岁。”

“都过了四岁啦?连名字都还没起?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就是没名字啊。爹娘说,他们还没想到好的名字,就一直等着,要等到想出了好名字才给我起名。”

“那平日人家怎么叫你?你有小名吗?"

“小名也没有。平时爹娘就叫我'儿子’,兄弟姐妹就叫我'二弟’或'二哥’,其他人就叫我'二郎’。”

君集有如听着天方夜谭一般:“你父母一大堆的儿子,一叫'儿子’岂不是一大堆的孩子答应他们?怎么还能用'儿子’来叫你?”

小孩眨巴着眼睛,道:“不会啊。兄弟们都有名字,爹娘叫他们的时候就唤他们的名字。叫'儿子’的时候就只会是叫我这没名字的儿子嘛。”

“哈哈哈哈……居然有这么好笑的事,'儿子’这样普遍的称呼,在你家反而就是专用于叫你的。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一向阴沉着脸难得一笑的君集,这时禁不住捧着肚子开怀大笑起来,笑声之大直传到远处的众人都听见了,大家又是停下了一切动作,奇怪地望着这两个孩子的方向。

君集的母亲诧异地对那无名小孩的母亲说:“你家二郎还真有办法,我可从来没见过那死小子会跟别的孩子谈得来,还能笑得那么开心的。”

无名小孩的母亲微笑道:“小孩子嘛,一起谈谈说说的就会放开胸怀的。君集这孩子,我看他其实并不是天性孤僻冷漠的人,只怕是因为你们一直在孤立着他吧。”

君集的母亲这时却忽然满脸浮起了愁容,压低了声音,道:“妹妹,你不知道君集的事所以会觉得我们对他狠心。这孩子,是带着大凶之兆生下来的……"

“什么?大凶之兆?这是什么意思?"

“妹妹,我跟你亲近,这些家门不幸之事,也就不怕跟你说了。君集生下来的时候,背上有一块胎记……

“胎记?很多人也有这东西,这不算什么大凶之兆吧?"

“不是的!那胎记长得很怪,样子就像一把剑,剑尖呢,却正好就在后背的心脏相应之处,像是剑尖直指心脏,随时要取他性命一样。”

“哦……”小孩的母亲沉吟起来,“这么听起来,确实是有些古怪呢。

“是吧?所以我们当时就觉得心里很不安,特地请了个术士来给他看看。谁知那术士一听我们报出他的生辰八字,立时就吓得面如土色,说他是个大凶之子,日后将会为我家带来灭门之祸……”

小孩的母亲皱起眉头,道:“他该不会是耸人听闻的吧?"

君集的母亲叹气道:“我们也但愿如此啊,可是后来又找了几个术士来看,虽然没说他是大凶之人,但也都说他的八字古怪,命途难测。所以我们一家人,生了君集后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心里反倒是沉甸甸的难受。当时我甚至就想把这孩子扔掉算了,反正我们前面都已经有四个儿子了,这男孩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我们也无所谓。”

“嗯,只是仅仅因为后背的一个古怪胎记,再加上一个术士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的危言耸听,就这样把他扔了,他也未免太可怜了吧?我看君集这孩子长得还算一表人材,挺聪明伶俐的样子,跟我家那三胡(按:李世民的四弟李元吉的小名)可是完全不同啊……”

“所以到了最后,我们还是不忍心这么做,到底是自己生的儿子嘛,就把他留了下来一直养到现在。可是我们只要一看见他,就会想到他背后那胎记,想起那术士的话,心里就总是不大舒服,所以对他就难免特别的冷淡乃至厌恶了。他那几个哥哥,在他出生时年纪比较大了,是已经懂事的人了,所以都知道他的事情,也跟着我们一起回避他。久而久之,连他自己也知道是什么回事了,结果他自己也刻意地回避我们。所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小孩的母亲体谅地点了点头,道:“那就难怪你们对他是那样的态度,他又是那样的态度对你们了。”

君集的母亲又道:“所以呢,你还是把你家二郎叫回来吧。让他跟这有着大凶之兆的君集呆在一起,我只怕他会把霉运传给了二郎。我知道二郎是你的心肝宝贝。你们生了大郎之后,等了十年之久才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么个儿子,你们都把他如珠如宝的疼着宠着。他生下来到现在都有四五年了吧?听说你们一直没想出好的名字,就宁愿等着,连随便给他起个小名都不肯。”

小孩的母亲笑了起来,道:“姐姐对我家的事知道得还真清楚。是的,我们一直都在想着给他起名,但就是想不到好的,这样一来二往的,就给拖了下来。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儿子,他运气强得很,跟他在一起的人,都会沾了他的光,变成好运气的。君集也不见得真的就是个霉运的孩子,就算是,那就更该让我儿子和他呆一起,给他改改运。”

君集的母亲听得哭笑不得,摇头道:“我还想着你那么疼爱二郎的,只道你会把他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呢。没想到你啊,还是一如既往那样的信心十足的,好像天底下什么事都不用怕,什么事都能被你改变的一样……”

(按:根据侯君集之母窦娘子的墓志所提供的信息,侯君集的母亲也姓窦,而且与李世民的母亲窦氏同属扶风平陵的窦氏,所以小说里安排她们二人姐妹相称,这并不是说她们之间一定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只是同族之间的亲昵称呼。

侯君集的身世,他进入秦王府之前的事情在史料里完全找不到痕迹,《旧唐书》只是很含糊地说“性矫体,好矜夸,玩弓失而不能成其艺,乃以武勇自称。”这里关于他有大凶之兆的胎记,被家人孤立等,都是本小说的虚构。关于侯君集的年龄,他母亲娘子的慕志显示,她死于贞观六年的九成宫(当时李世民在那里避署,如果不是因为沾侯君集的光,就可能是真的她与李世民的母亲窦氏有比较密切的血缘关系,算是重亲国成了)年八十岁,由此看来,似乎侯君集的年龄很可能比当世民大很多,但他是第五子,也有可能是她高龄之时才生的。这小说里安排侯君集比李世B

大三岁,即这时是七八岁的年纪。)

君集捧腹大笑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终于止住了笑。那无名小孩这时问:“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我刚才听你娘和我娘都叫你'君集’那君集自小就被家人孤立,从来人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的。这时却被这小孩缠着说了

是你的名字吧?"

好一阵子,渐渐的不由得生出与他亲近的意思来了。越是孤独的人,其在内心深处就越是渴望着与别人沟通。君集只是个普通的孩子,他一直都多么的希望能像其他兄弟一样,在父母身说着笑着闹着玩着……可平日大家见到他都像见到瘟神一样,避之唯恐不及,他也就只好用坚冰一样的冷漠和凶恶来包裹起自己这会儿跟这小孩谈谈笑笑了一会儿,他那一直总是绷得紧紧地戒备着外界的心,慢慢地放松了下来。他听那小孩这样问他,却不急于回答,而是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歪歪斜斜的写了三字,然后反问那小孩:“会不会认这些字?"

小孩探头过去,端详了半晌,终于还是搔搔头,摇头道:“都……都不会啊。"

君集得意洋洋地指着三个字逐一的解释:“这是'侯’字,公侯、侯爵的侯,是我的姓。明白了吗?"

小孩点了点头。

他继续指点着第二个字:“这是'君’君主、君王、君子的君。”再指着最后一个字:“这是'集字来是我的姓名-君!”小孩羡慕的说:“你真厉害,懂得写那么难的字。”

侯君集脸上一红。其实他会写的难字并不多。父母平日都冷落他,他虽然也跟着其他兄弟一起习文,但他哪会用心学?久而久之家里请回来的教书先生也骂他笨,更是令他无心向学了。但这毕竟是他自己的姓名,如果连这都不会写,也实在太丢侯家的脸,所以父母还是着教书先生无论如何得教会他写这三个字。可是超出这三个字以外的,简单的字他还应付得来,稍微复杂一点的就不行了。

他只怕这小孩会再追着要他写更难的字,连忙把话题岔开,道:“你不是没有名字吗?这样吧,我送一个字给你。”说着,胸膛中霎时涌起一股豪情胜慨,只觉自己真是大方阔绰把名字都能送一个字给对方这么个才认识了自己一会儿的小孩。

小孩奇道:“送一个字给我?什么意思?”

侯君集指着地上的字,道:“这里不是有三个字吗?第一个字是我的姓,可不能送你。余下还有两个字,我可以送其中一个给你,做你的名字。你自己来挑吧,挑到哪一个就送你哪一个。”他这么说着,越发的自我感觉豪气干云。

小孩又探过头去把地上的字端详了半晌,终于指着中间的“君”字,道:“那我要这个字。”

“为什么要这个字?”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个字的意思是君主、君王什么的,这个字好,我要。”

侯君集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小孩好一会儿,忽然伸手一把按下他的小脑袋,另一手就去摸他的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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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挣扎起来,叫道:"干什么了你?"双手一齐往外用力的要推开他。

君王了?"

侯君集道:“我要看看你脑后是不是生着反骨,怎么这么个年纪就已经想着要做君主、

“什么嘛?你不是说'君’也可以是指'君子’吗?我想做君子,不行啊?"

侯君集转眼看见远处的母亲向他用力的伸着手指,脸上一副凶巴巴的神色,大概是看到他按着小孩的脑袋,以为他又在欺负这李家的二郎,离得远远的也要作出骂他的姿势。侯君集放开小孩的脑袋,撒嘴道:“明明刚才你就只记得说君主、君王的,哪有说什么君子?你这小鬼转风还转得真快。”

小孩抬起头来,一手理着自己被弄乱了的头发,道:“还不是你自己说要让我选的么?现在我选了你又不肯认账。算了算了,就知道你是说话不算数的人,我不要你的名字了。"

侯君集急道:“谁说我说话不算数的?说话不算数的是小狗!你要这'君’字就拿去给你就好了。”

小孩欢然拍手,笑道:“好啊好啊,那我以后有名字了,就叫……”他一时不知该怎么把那“君”字当自己的名字。侯君集接口道:"以后你就叫'小君’好了。"

小孩–小君–又一次探头去看地上的字,指点着地面说:“那现在你把'君’字给我了,就只剩下这'集’字了。你的姓名就变成……侯集、侯集……猴子、猴子……哈哈哈哈……你是猴子……你以后叫猴子了……”

侯君集大怒,喝道:“胡说八道!我不叫猴子,不准叫我猴子。小君却仍是拍手大笑:“猴子、猴子、猴子……”

侯君集跳起来往前一扑,把小君扑倒在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叫道:“不准叫,不准叫!”

孩子之间哪怕只是差上几岁,力气都会差很远,因此侯君集本来以为自己年纪比小君大。肯定轻而易举就能制服了他。谁知小君屈肘往他腰间一撞,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怎么的,他只觉得一阵酸软,全身乏力,被小君双手一推,竟然就给推到一边去了。

侯君集歇了一下,力气才渐渐回到身上,转头一望,却见小君已一个骨碌的爬了起来,双脚分开与肩同宽,两脚尖摆作八字形,双掌一错,一前一后地护在胸前,竟是一副会武之人的姿势。这下子侯君集才明白过来,这小孩年纪虽小,竟然已经是习过武艺的,刚才他在自己腰间那一撞,能撞得自己全身酸软,绝非侥幸,而是他懂得人身上的要害部位。

侯家也是武家,侯家儿郎平日也是习武多于学文,但侯君集一直被家人孤立,没有人主动教他武艺,他也不屑去学,因此虽然年纪较大,力气较强,却竟似还打不过这练了些武术的小君。他想到这缘故,又羞又气,却哪肯就此认输?大吼一声,又飞身扑了上去。

小君看他扑到跟前,忽然身子往左一侧,让他扑了个空。但侯君集去势一时不止,身形从他右侧冲过。小君右腿横掠,往他小腿处向后一扫。侯君集本来就是向前扑的去势,给他这么一扫,更是稳不住身形,劈啪一下摔倒在地。

侯君集接连受挫,却也激发了他性子中的狠劲。他一翻身从俯伏翻成仰卧,却不爬起来,只是大口大口的喘气。小君看他没爬起,还以为他摔痛了起不来,走上前去伸手想拉他起来。忽然侯君集双腿连挥,直扫向他的下盘。小君没防他突然发难,果然中招,也是站立不稳,却是向前摔倒在侯君集身上

侯君集再一翻身,把摔倒在他身上的小君又按在地上。这时他学精了,两手一左一右把小君的两只手腕都牢牢地压制在地上,让他没法重施故技屈肘撞向自己的腰部。谁知小君这次却是飞起一脚,向他胯部直踢过去。二人相距既近,这一踢又来得极快,侯君集心里只暗叫得一声“不好!”却已来不及躲开。可是小君显然深知人身上的要害部位,也懂得拿捏分寸,堪堪就要踢到侯君集那要命之处时,却是脚尖微侧,掠过那要命的部位,踢上了他大腿的内侧。饶是如此,大腿内侧毕竟还是脆弱的所在,侯君集一声叫痛,手上不由得一松,被小君乘机身子一滚,再次从他的压制下挣脱了出去。 侯君集眼见自己明明力气比对方大,却一次又一次地被他使巧劲打败,心中是越发的气

恼。他顾不上大腿上还痛得厉害,乘着小君用手撑起身子正想从地上起来,他双脚一蹬,前一扑,又扑到小君身上,把他压住。他吸取上两次的教训,除了两手按制住小君的两手双腿也向内屈曲,就像青蛙后腿的姿势,架在小君的下身之上,大腿着他的膝部,两脚则扣住他的小腿,使他再也无法起飞腿踢自己。这下子小君两手两脚都给压得死死的,看来是不可能再使出什么招数了。侯君集得意的大笑起来,看着身下用尽全力挣扎却仍是动弹不得一张小脸胀得通红的小君,喝道:“认输了没有?还敢不敢再叫我'猴子?"

小君紧紧咬着下唇,一声不圆对。君集这时虽然成功地压制了对方,但他自己也是两手两脚都给牵制住了,见到小君这副不肯服输的样子,却也不知道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小君忽又猛力挣扎起来,摇得侯君集身子一晃,差点没怎么才能再向他施压,逼他服软。

能压住他。侯君集只好把身子压得更低,以便放低重心、加大压制的力量。这样他的脸就跟小君的脸靠得更近。忽然,小君的头用力往上猛的一抬,两人的额头“砰”的一声大响撞在一起。侯君集痛得“哎哟”的大叫着,不由自主又松开了压制着小君的两手,伸手去摸疼痛欲裂的额头。小君两手一得自由,又是将他用力往旁边一甩,自己身子骨碌一滚,第三度从他的身下摆脱了出来。

小君这一招虽然撞得侯君集额头疼痛,可是同样猛烈的力量也作用在他自己的额头上,他滚身出来之后,也是禁不住双手抱住了自己的额头。侯君集按着还在生痛的额头,抬头看着也在地上痛得直打滚的小君,气得破口大骂:“你这疯子!我真没见过像你那样打架不要命的小鬼!”

两个孩子打得翻翻滚滚,二人的母亲在远自然早就看见了。侯母一看到自己的儿子把小君扑倒在地的时候,就已经想站起来跑过去制止,却又给小君的母亲窦氏一把拉住,笑道:“姐姐,你就不要老是插手管他们孩子之间的事。他们爱打架就让他们打架去,这只是男孩子在玩耍而已。”

侯母心焦地说:“我那死小子不懂分寸的,如果伤着了你家二郎,那可怎么办?"

窦氏却是语气轻松的道:“我们先在这里看着吧,只要打得不狠,我们就不要管;真的打出火来,失了分寸的时候,我们再上前阻止也不晚嘛。”

于是二人远远看着两个孩子打架。三招两式之后,侯母越看越是惊奇,道:“看这样子。二郎可是半点没落下风啊。他已经学过武艺了吧?举手抬足都有板有眼的,不是乱打一气的样子啊。”

窦氏仍是微微的笑着,道:“其实我们还没有当真教过他武艺,他父亲本来是想等他长到五岁的时候再教他的。可是你也知道吧,我家那三丫头阿瑛,虽然是女孩,却比男孩子还好舞刀弄枪,一学武艺就上了瘾,到处找人跟她对打练习。毗沙门(按:李世民的大哥李建成的小名)年纪比她大太多,又是懂事的孩子,哪会跟她一个小女孩动真格的打,总是百般的让着她,她反而觉得不过瘾。可是如果找会武的家人呢,又有谁敢在三小姐身上动手动脚?自然是谁都躲着她了。她想来想去,居然就想到找上我这儿子,跟他说什么她要教他武艺,问他好不好。男孩子听说要学武艺哪会说不好的?于是他三姐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骗上了贼船……”

侯母听得笑弯了腰,道:“原来还有这等事情!怪不得二郎才那么小,就已经有武艺的根底了。”

窦氏道:“瑛丫头也当真是很用心地教他武艺,只怕比他那公务繁忙的父亲还要上心。我这儿子毕竟年纪比他三姐小得多,所以虽然是男孩子,力气上还是不如姐姐的。阿瑛就教URC Mac os

他说,一方面要赶紧把力气练起来,另一方面就要学会用巧劲,不能只是一味的蛮打。阿瑛是女孩子,本来就是需要多用巧劲的,所以他们姐弟打斗,也不会是死缠烂打那种路子。"

侯母叹道:“果然你们的孩子都是将门虎子,连瑛丫头也是虎女啊。你看我那死小子,就是只会死缠烂打。明明都已经在二郎手下输得一塌糊涂了,还是要仗着自己年长力大的乱打一通。”

窦氏又看了一会儿,忽道:“其实君集这孩子,我看他很聪明嘛。"“什么?"

“他确实是没学过武艺,只会凭着年龄的优势和本能来打架。可是你看他,也不是完全不动脑筋的乱打。他第一次毫无经验,对我儿子全无防备;第二次就知道要按着他的双手;第三次又学会了要把我儿子的双手双脚都压制住。他这不是乱打的,是一边打就一边动着脑筋想出法门。”

侯母苦笑起来,道:“还有这样的讲究吗?我只看到他一而再、再而三都压不住比他还小的二郎,二郎总有办法突围而出。

“不是的,我儿子虽说习过武艺,毕竟时日尚浅,他也就那几招三脚猫功夫,遇上君集这么会动脑子的孩子,很快就会招架不住。你看他最后一次挣脱出来,已经要用到两败俱伤的法子,再来一次他就要黔驴技穷啦……”

窦氏话犹未了,果见那边侯君集又一次将小君压在地上。这回小君却不是仰面朝天的躺着,而是俯伏于地。侯君集这时仍是向内屈曲着两腿,但他把膝盖的位置往前移到能跪压着小君的两手上,两脚及脚背则扣压住小君的双腿与膝部,这样小君的小腿和脚尖虽然未被压制而能一直用力地往后乱踢,但大腿和膝盖被压贴在地面上,也就无法踢得高,伤不着他。

而侯君集的两手却能腾了出来,一手按住小君的背心,另一手则按在他的后脑勺上,抓住他的头发一扯,扯得他的脑袋往后仰,问:“认不认输?"

小君用力地摇头,道:“不认!”

侯君集闻言马上把他的脑袋往地上一压,他鼻子被压在地上,呼吸不畅,引来一阵猛烈却徒劳的挣扎。压了一会儿,侯君集又扯起他脑袋,再问:“还认不认输?"

小君倔强地叫道:“就不认!”

侯君集见他脸上沾着又是泥又是土的,都成花面猫了,心中不觉涌起一阵不忍之意。他只盼小君能赶快说上哪怕只是一句的求饶话,自己也就好顺势放手。可小君的性子却是那么犟,怎么都不肯认输,反倒是弄得他成了骑虎难下的态势,好不尴尬。

正这样僵持着,侯君集忽然觉得头上一痛,身子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他双手乱挥往后打,却听到身后传来母亲那熟悉的喝骂声:“你羞不羞啊你,这样仗着自己年长力大欺负二郎?"

小君一个骨碌又已爬了起来,伸手臂往脸上一抹,把那满是尘土的脸抹得更是乌七八糟。侯母把侯君集往地上一摔,掏出自己的丝帕,一边给小君抹脸,一边仍絮絮不休地数落着自己儿子的不是。窦氏笑吟吟的也走近前来,却是拉起给摔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的侯君集。

侯母这时问小君:“二郎,有没有伤着哪里了?”

小君冲着侯君集做了个鬼脸,道:“没有,猴子哪里伤得了我?"

侯君集气得要命,但当着母亲的面又不敢再上前跟他扭打,只好也是冲着小君挤眉弄眼叫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小鬼,我送了你那么好的一个字,你反倒给我起那样难听的外号?你再叫我'猴子’,我的名字不送你了,还给我!”

小君毫不示弱的顶撞回去,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我不还!”说着挣开侯母的手,跑了开去。

侯君集也推开窦氏的手,飞奔着追上去,叫道:“还我,还我!”两个孩子一追一逐,渐渐跑远。

跑了一会儿,拐了几个弯,已看不到母亲弟们聊天玩闹的地方。侯君集对这山野的小君见他没追上来,远远停下叫道:“我啊,怎么停下来了?道路不熟悉,不由得担心起来,地停下了脚步。

侯君集东张西望,道:里什么地方?别跑得太远了,迷路就糟了。但侯君集还是一屁殷坐到地上,嘴着粗气道:“累死我了,不跑了!”小君直摆手道:“不怕,我来过很多次了,不会迷路的。"

侯君集气咻咻的道:“不不是因为你这小鬼刚才打架打得那么小君一撤嘴,道:“真没用,这样几下就累了吗?"狠,现在又一阵急跑的,我都累脱力了。”

侯君集看着眼前这个精力旺盛得不可思议的小鬼,不由得哀叹道:“其实你才该叫做'猴“总之是你没用,又不见我会累脱力?"

小君眼珠子一转,道:“不如这样,我们玩捉迷藏。你正好坐在这里休息上一会儿,我子’吧。怎么你就一点都不觉得累的?

去找地方藏身。你休息够了,就来找我”说转身又往前跑去。

小君回头却叫:“喂,你不要偷看我藏到哪里。转过头去,转过头去,不准偷看,不准侯君集叫道:“喂,你不要跑太远啦。

侯君集无可奈何地坐在地上,目送着小君拐过前面的一个弯,身影消失无踪。偷看。”

本章所说的“三丫头”、“三姐”、“阿瑛”、“瑛丫头”是指李世民的嫡亲姐姐,即后来的(按:

平阳公主,李瑛的名字是本小说虚构的。

在这小说里李世民称呼她为“三姐”,她却称呼李世民为“二弟”,这是因为李世民是二儿子,而她是三女儿(但她是李渊唯一的嫡女,即前面两个女儿是庶出的),也就是说男孩与女孩分别排序。很多有唐史背景的流行小说都搞错了平阳公主与李世民的长幼关系,以为她是李世民的妹妹,其实应该是姐姐,

虽然没有明确的史料记载平阳公主是李世民的姐姐,但根据以下两点可作此推断:其一,作为次子的李世民与排在他前面的长子李建成在年龄上相差了10年。而李世民与排在他后面的四子李元吉只相差3到4年–据《旧唐书》记载“元吉死时年二十四”,而其时李世民实岁为27,如果史书的记载是实岁,二人相差3岁;如果记载的是虚岁,则相差4岁。二人之间还夹着个三子李玄霸,李世民最多比他大1岁–据《新唐书》记载李玄霸“隋大业十年薨,年十六”,而《资治通鉴》第一次出现对李世民的记载是大业十一年的雁门之围,“李渊之子世民,年十六”,这里记载的李世民的岁数肯定是实岁,否则会与后面一系列的记载有严重的冲突;问题只在于《新唐书》中对李玄霸死亡岁数的记载是实岁还是虚岁,如果是实岁,则二人相差1岁,如果是虚岁则二人同龄。有人甚至据此而推测,李世民与李玄霸很可能是孪生兄弟(但如果是这样,李玄霸死时不可能是虚岁16,因为李世民出生于12月末,造成他出生才几天就已经虚2岁,如果李玄霸与他是孪生兄弟,则应该一样虚2岁。所以更可能是窦氏才生下李世民没多久就又立即怀上李玄霸,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李玄霸会身体太弱而早逝)。不管怎么样,窦氏在李世民出生之前有10年之久的空档期,生了李世民之后却是频频生子,所以平阳公主出生在李世民之前的可能性远远高于出生在李世民之后。

其二,李氏父子在太原起兵西进长安的时候,平阳公主也在长安附近招抚收罗了大批“盗贼”,组成一支军队,扫荡三辅,所向无敌!以当时李世民才实岁18,如果平阳公主比他年纪还轻,还要是个女子,那就实在是难以想象的神话一般的故事,但如果平阳公主是李世民的姐姐,而且岁数比较接近李建成,也就是有20多岁、甚至25岁以上,虽然仍是甚为难得JRC Mac os

的巾帼少女英雄,但考虑到其出身于军事贵族世家,还是可以接受的史实。

另外有了解唐史的读者会指出,后来唐玄宗李隆基的长子名为“季瑛”,鉴于古人讲究名字避讳,按理说平阳公主的名字不可能也是“李瑛”。不过我太喜欢“瑛”这个字了,觉得它最能代表我心目中的平阳公主的形象,所以不管这个了。而且李氏胡气重,陈寅恪考证过,李世民的父亲李渊的名字有可能本来是李世渊,就是儿子的名字的一部分承袭自父亲,这是当时胡人的风俗(其实从古代的日本,到现在的西方都是这样,名字要避讳看来是汉文化特有的)。而李世民自己的儿女中,一个庶出的儿子叫“李明”,一个嫡生的女儿叫“李明达”,名字也有相重的情况。

历史上的侯君集确实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李世民登基后显然是有心要重用侯君集,先是让他向李靖学习兵法,贞观四年拜为兵部尚书,开始掌握兵权,先后在贞观八年平定吐谷浑、贞观十四年灭亡西昌国,是唐初平定西北边境、开疆辟土、重新打通丝绸之路的重要人物,继李靖之后成为唐军之中的第一号人物。贞观十二年侯君集又拜为吏部尚书,《旧唐书》记载他“出自行伍,素无学术,及被任遇,方始读书。典选举,定考课,出为将领,入参朝政,并有时誉”。以侯君集是一个行伍出身的军人,短时间内通过读书就将选拔人才、考核绩效那么重要的文职担任得受到舆论好评的程度,其学习能力之强可见一斑。)

侯君集躺在地上,歇息了好一会儿。虽然还是觉得累,但想到如果时间拖得太久,小君一直没见他来找,会担心的,终于还是勉力爬了起来,往小君身影消失的方向走去。

拐过那个弯后,他一边走,一边仔细地查看四周有可能隐身的地方。但见空山寂寂,草木芳菲,只有微风吹过摇动枝叶,或者是偶尔有些小动物飞快地跑过,此外就再无动静了。

刚开始的时候,侯君集还不觉得紧张,只道迟早能找到小君的。可是渐渐的,他越走越远,景物越来越荒凉,脚下踏着的慢慢已经不是清晰可见的山路,而是变作一片似乎未有人迹到过的草地。也许是因为林木浓密起来,遮蔽天空,他觉得天色越来越暗,刚才还是阳光灿烂的午后,现在却好像已经时近黄昏。

侯君集渐渐地害怕起来,忍不住叫唤出来:“小君一-,小君–,你在哪里啊–?快出来吧,不要玩了–"

他的叫声传了出去,又再传回来,回声叠着回声,越发地显得这山野空旷无人。

他忽然发足奔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叫着“小君–”。他越来越惊慌,越来越有一种大事不妙的不祥之感如大石般沉重地压在心头。他忽儿转身往来路奔回,忽儿离开道路斜刺里穿过林木,就如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山间乱冲乱撞,直叫得声嘶力竭。不知不觉间,叫声变成了哭喊声,可是他全无察觉,只是无意识地狂呼乱跑,惊飞了一群群的雀鸟。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叫,就是没有小君的回应,好像整个山里……不,甚至是整个世界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侯君集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迷乱地奔跑了多久,忽然觉得一头撞在谁的身上。抬头一看,见到的却是自己的母亲,她身后还有小君的母亲以及两家的儿郎们。他心头一松,往后一指只叫得一声“小君”,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可能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又醒了过来,感到母亲把自己抱在怀中,用力地摇着他的身子。他只见到一片慌乱的面孔在自己眼前晃动,七嘴八舌的声音在他耳边叫喊着什么。慢慢地他终于听清楚自己母亲的话音:“二郎在哪里?你把他丢到哪里去了?快说,快说啊!"

“我不……不知道。”侯君集一开口说话,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原来他的嗓子已经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了。

然后,他听到小君的母亲窦氏那凝重但镇定的声音响起:“姐姐,不要急,让君集先定下神来。”

侯母却还是哭叫了起来:“我都说了,我都说了,这死小子是瘟神,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霉运。说了不要让二郎接近他,给这死小子害了……"

侯君集耳中嗡作响脑母亲给身边人带来霉运……带我果然是带着大凶之兆降临人世的瘟神么?我果然只能给身边的人带来么?从来来罪运……毒运……"

没有人像小君那样愿意跟我一起玩闹,可是他只不过跟我玩了还不到一个时辰,我的霉运就侯君集白张着眼,脑子里这样胡思乱想着,全身发软,四像布一样无力地下重,由传到他身上,他就给我害死了么?

着母亲乱摇乱晃他的身体,发泄着她对自己的痛恨与对窦氏的内疚……

侯君集好不容易才从惊骇得失魂落魄的状态中稍稍回复神志,终于说清楚他们是在玩捉迷藏的时候不见了那李家的二郎,并指认出他们二人最后见面的地点。侯家和李家的几个年已较大的儿郎和家仆马上以那一处为中心,发散了人手到处去找。可这时天色真的开始阴日了下来,不但是因为时间已到了傍晚,还因为天边突然乌云翻涌,不一会儿竟下起了倾盆雨。

在这境况之下,虽然众人都心焦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暂停了搜索,下山回府。一路之上,侯君集仍是一副痴痴呆呆之态,侯母则一直在不停的又是哭又是骂。反倒是丢了儿子的窦氏一不住地说着安慰侯母的话,一把君紧紧搂在她自己怀里免得侯母哭喊得激动起来,又要举手打他。

回到李家,窦氏担心侯母会一气之下甚至会把侯君集给宰了,费尽唇才把侯母劝开让他暂时住在小君的房间里。

夜。

窗外的雨声仍没有止息的样子,啪啪啪的敲打着窗户,也敲打着……侯君集的心,敲得里面一阵阵的发慌,一阵阵的发痛。

侯君集蜷缩在床上,抱着被头,双眼圆睁着。鼻端似是闻到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人体气息。是小君的气息吧?这是他的房间,是他的床,是他的被子,自然也就散发着他的气息。本来,该在这床上躺着的,抱着这被子的,是他。可是现在,他在哪里呢?还在那荒山之上吗?被这大雨淋得浑身湿透吗?他还活着吗?他是不是正在黑暗与大雨之中,呼叫着“娘一一”,甚至可能呼叫着“猴子–”

侯君集的眼眶忽然一热,那咸咸的液体又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流下,被他抱着压在脸侧的被子截断。

不知道是他真的在喃喃自语,还是心里暗暗说的话变成一种幻听传入耳中,他似乎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叫吧,叫我'猴子’吧,叫我什么都行,只要你快出来,快站到我面前来,那无论你叫我什么,我都答应……,我都……答应……"

可是,耳中听到的,不是小君那倔强而又满是孩子气的叫声“猴子、猴子、猴子……”而是窗外那“哗、哗、哗……”的雨声。

忽然之间,侯君集从床上撑起身子,眼眸在黑暗之中闪起寒光:“小君……”,他像是向着黑暗中的什么有生命的东西在低语,“你等着我,我来找你!"

他跳下床,胡乱穿上衣服,闪身出了房门,沿着走廊,贴着墙脚,蹑手蹑脚地往印象中李府的大门的方向走去。

夜黑如墨,暴雨如注。

李府之中家仆虽多,但这时都躲进房间里去了。再说,根本没有人会想到侯君集这孩子白天才受了那样的惊吓,又住在这陌生的地方,会在这种雨夜里爬起来到处乱走,所以他住的地方附近都没有家仆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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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君集摸索着走了一会儿,却见前面一个厢房里还亮着灯,并传出对话的声音。他正想往回走,躲开那个有人的房间,却忽然清楚地听到里面的人说了一句话:“到底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儿子……儿子怎么会给弄丢的?"

侯君集心头一震。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还把小君叫做“儿子”。他是……小君的父亲 –李渊!

侯君集本想躲开那房间,但听到小君的父亲李渊的声音,不由得就慢慢地挨了过去,蹲在窗户之下,悄悄地倾听里面的对话。

只听到还是李渊在说话:"……你怎么会让他跑到你看不见的地方去?"

小君的母亲窦氏的声音响起:"确实是我粗心大意了。我还想着,那山上我们已经去玩过很多次,儿子对那里的地形溪流都很熟悉,一草一木了如指掌,应该不会迷路的,所以看他跟君集跑开,也没太担心……"

“唉,儿子毕竟才四岁啊。这么小的孩子,那山里的地形又那么复杂,就是大人也不一定能记得清楚啊。再说,就算不是迷路,他也有可能会是失足掉到水里,或滚落山崖去嘛。

窦氏沉吟着道:“儿子虽然年纪小,但他知道分寸的,不会随便踏足有危险的地方。当时他只是在玩,又不是遇到什么紧迫的情况,他对那里的地形也很熟悉,很清楚哪里有危险,有什么理由会慌里慌张的跑进危险的地方去呢?那里是有条溪流,还有个小瀑布,瀑布处水流是比较深,也比较急,但我们有去看过,并没看到有什么人失足落水的痕迹。那附近也没有山崖,有一片林木挺浓密的,占地也广,除非穿过整个林子,是不会走到有山崖的地方去的。儿子这么小的孩子,脚力有限,不可能走得那么远吧?"

“如果他又不会迷路,又不是落水或堕崖,那你说他到底是上哪去了?"

“君集说儿子走丢之前是跟他在玩捉迷藏,大概他是找到了什么藏身的好地方,躲在里面不出来,所以我们怎么找也找不到。只是……儿子平日虽然贪玩,却不会是这种把玩笑开得那么大的人。虽说现在是在下雨,但雨没下出来之前,天色都已经很晚了,他怎么贪玩也该知道是到了要回家的时间了,怎么还躲在隐身之处不出来呢?"

忽然,李渊的声音变得惊惶起来:“你们在山上呆了那么长的时间,有没有发现山上还有别的人?"

“别的人?没有啊。山上挺荒凉的,除了我们就没见过别的人了。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吗?你担心儿子是给别人抓走了?"

李渊的声音颤抖起来:“有一件事我还没跟你提起过。最近这岐州城里潜进了一批做人贩子勾当的贼人,拐走了好几个小孩,苦主都报了官,但案子一时却破不了,那些父母都围在衙门前哭,求我务必帮他们把孩子找回来。这些天我为这事是忙得焦头烂额,所以才没法陪你们上山玩。要不然的话,本来侯家的窦娘子难得带着她的儿郎来我们这里一趟,我是应该好好地一尽地主之谊才对的。”

侯君集听到这里,双手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手心禁不住冒出汗来。

只听到室内的窦氏一直还是相当镇定的声音,现在也开始出现了惊恐之意:“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你不早跟我提这事?我们家有那么多孩子,不是该防备一下才对么?可是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有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留上一个心眼?早知道是这样,不要说我不会放心让儿子的身影离开我眼前,就是上山踏青这种事情,我也会好好地重新考虑。"

李渊叹道:“这确实也是我的大意。因为那伙贼人拐劫的似乎都是七八岁上下的男孩,像我们儿子那么小的,好像并不是他们的目标。我们家的孩子,只有阿瑛是这个年纪的,但她又是女的,跟贼人拐走的都是男孩子不同。所以我就以为这事与我们的孩子没关系,也就

室内静了一忽儿,但就连窗外的侯君集这孩子,也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没跟你提了。”

张。终于,还是窦氏再次开口:“我们也不要先就乱了自己的阵脚。毕竟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么事,我们都不清楚。要说是这些人贩子抓了儿子,但我们在山上那么久,确实没见过其他人出现……"“可是……”李渊忍不住打断她的话“许他们看到你们人多,就不敢现身呢?你刚才也说了,那山林占地很大,他们躲在林木深处,你们也不会看到他们。他们见你们这一行人有那么多的孩子,肯定高兴坏了,恐怕一直就耐心地埋伏在旁,直到看见儿子落单,

才乘机下手。" “要是这样的话,他一定会叫唤的,我们怎么会听不见?他在跟君集玩,不会跑到离君

集太远的地方去。而且,果少懂得点武艺的,绝不会就此束手就擒地上总会留下打斗的痕迹,但们那看到些是冷静地做着分析与房中传出脚步来回走动的声音,似乎李渊已是心乱如麻,在里面踱来踱去,不知如何是断。

窦氏又道:“现在天那么黑,又下着那么大的雨,我们急也没用,还是得等到明天天亮好。

之时上山再搜,除非儿子是掉河里或山下去了,如果真的是给那些人贩子抓住,这种天气他们也没法走远,我们明早再去搜山还是来得及的。

李渊颤声道:““可是……可是你也晓得,以我们儿子的性子,他一定不会屈服的,就是拼了命也会跟那些贼有打。那他们……他们现在会是怎么折磨着他?"

房中又静了下来,但这次明显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侯君集脑海中一掠而过白天小君跟自己打架时那股狠劲与不肯服输的倔强脾气,不由得就开始以此为基础,幻想出一幅幅贼人正怎么殴打、鞭笞那抓回来后仍一直拼命挣扎反抗的孩子的可怕景象。

侯君集不由得双手捂住了眼睛,但幻想出来的景象跟真实存在的景象不同,那是存在于脑海里的东西,不是捂住了眼睛就能看不见的。

他猛地一甩脑袋,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脑海中的幻象甩掉。然后,他慢慢地挪动脚步,轻轻远离那房间,又向大门的方向摸去……

次日一大早,天才刚刚蒙蒙的亮,李氏夫妇已经起来。其实两人这一夜根本没能睡着觉,翻来覆去的都只是苦熬着等天亮。

大雨在下半夜时已经停了,清早的空气更是格外的新鲜。园子里草木还沾着雨露,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可是李家上下,还哪有人有心情观赏这雨后清晨的美景?全都忙忙碌碌的准备着再次上山搜索二郎。

窦氏匆匆的梳洗过后,正要出门,却见迎面走来一人,正是侯母。只见她两眼红肿,满脸倦容,显然是彻夜哭泣,未能成眠。窦氏跟她简单地见过礼,道:“天还早得很,姐姐昨晚一定没睡好,还是回去休息吧。”

侯母摇头道:“二郎一天找不回来,我一天都没法睡得着。君集那死小子还没起来吗?他这没心肝的家伙,在二郎房里还能睡得那么香?他就一点愧疚不安之心都没有吗?"

窦氏道:“我没去叫他起来。他昨天一定吓坏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反正他一个小孩子,也帮不上我们什么忙,就别让他再去那种地方了。”

“他怎么能不去?他一定得去!二郎能找回来还好,若找不回来,我就当着你们夫妇之面,把他宰了,给二郎偿命!”

窦氏叹道:“这事也不能全怪君集,他只是个小孩子,也不知道玩一玩捉迷藏会玩出这样的大祸来。再说……”她的声音低沉了下去,终于压抑不住一丝泣音泄漏于外,“……如果儿子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拿君集偿命,他也……回不来了……”

侯母急得直跺脚,道:“我早就不该带这瘟神来!不行,我现在就去揪那死小子起床。偿得了也好,偿不了也好,我绝不能轻饶了他!”说着咚咚咚的就往小君的房间跑去。

窦氏一时拦阻不及,也只好跟在她后面,只想着她如果又要打君集来出气,自己也好给挡一下。

二人来到小君的房前,侯母伸手拍门,正要叫:“死小子,起床啦!”谁知手一拍在门上门“吱嘎”一声就开了,原来里面并没上闩。

二人推门进房,却见床上被褥凌乱,但空无一人。窦氏上前一摸被窝,回头道:“是冷的。侯集早就起来了?"说着又走出门外,扬手招来一个家仆,问:“侯家的五郎已经起来了吗?你有见着他上哪去了?"

那家仆摇头道:“没有啊。我一大早就在这里打扫昨天大雨打落在这园子里的枝叶,一直都没见他从这门里出来啊。" 这个时候西有九小香打扫卫里!

窦氏心中霎时疑云大起,马上召来家仆到处找侯君集,却竟是踪影全无。

正在窦氏与侯母面面相觑之际,李渊过来催问:“怎么还不出发去找儿子?还拖拉着干什么?"

窦氏道:“君集那孩子不见了。我担心……他会不会是焦虑挂怀我们儿子的安危,半夜里跑上山去找人了?"

侯母道:“那死小子倒是会有这样的胆子,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

窦氏摇头道:“不然,我看他是个有良心的孩子。你看他昨天没找到我儿子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很在乎我们儿子的。大概是一直以来你们都冷落、孤立他,突然之间有个人肯跟他玩,他还玩得开怀大笑,这对他来说一定是一件可遇不可求之事吧。他俩虽然只相识玩闹了不到一个时辰,但只怕他已经把我儿子看作是这世上与他最亲近的人了。你既然说他确实是个有胆子的人,那他夜里睡不着,觉得我儿子失踪全是他自己的错,就忍不住爬起来,孤身一人半夜上山,这换在别的普通孩子身上可能是不可思议,但在他身上,却并非绝无可能。”

侯母道:“可是他是怎么走出这李府的?大门在晚上是紧闭着的吧?还有家仆守卫,他一个孩子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穿门而出?"

窦氏道:“走,我们去问问守大门的家仆,看他们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三人来到大门处,果然家仆都说昨晚大门一直没开过,但他们也没见着有什么人走近。窦氏忽然心念一动,沿着墙脚,低着头边看边走。

侯母跟在她身后,问:“怎么了?"

窦氏道:“即使君集不是从大门出去,那他也一定是从这靠着外面的墙边出去的。我们在这里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三人走了一会儿,窦氏忽然停下,手指前方,说:“君集只怕是从这里出去的。

侯母和李渊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原来是个狗洞。李渊心下恍然,道:“不错,如果是孩子的话,这狗洞足够大,能让他钻出去的。”说着他走近狗洞再仔细察看了一下,忽然俯身在狗洞旁边的灌木丛里捡起一物,问:“这会是君集的东西吗?"

窦氏看着侯母把那物事拿到手上,她从旁一看,原来是一个铸成剑形的护身符。

侯母点头道:“是的。当年那术士说君集的胎记是大凶之兆时,我们问他有什么办法可以略为压制这凶兆,他就教我们按那胎记的样子制作了这个护身符,让君集戴在身上。”

窦氏道:“那就对了。大概是君集从这里爬出去的时候,这护身符给灌木勾住扯了下来。这就证明了君集是从这里出去的,至少是他有来过这里。"

李渊道:“那我们快出发吧。现在走丢的,可就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两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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